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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

雪庄

前往雪庄的路途似乎比预想的还要顺利,不但一路上没碰到一只妖邪,甚至就连大型的肉食动物都没见到几只,这让北阴兄弟二人松了口气。同时,随着时间的流逝,北阴也清楚的感受到了气候在从“天葬”的影响中逐渐恢复过来。气温开始逐渐降低,照这种趋势下去,估计再过一天,冰霜就会重新凝结,雪花纷飞,完全恢复到凛冬时节该有的气象表现。那时候估计“天葬”的影响就完全消失了,也就是妖邪重新活动的时候了。

所以,兄弟二人开始缩短休整的时间,干粮也不热了,饿了就吃冷的对付两口,把时间都花在了赶路上。终于,北陌看了看地图,雪庄就在前面不远了,过了这座山就是目的地了。北阴的感知中也察觉到了村落的存在,和之前被时年席卷过的清水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人声鼎沸,或许是刚死过一次的缘故,再次感受到那鼎沸的人声,让北阴有种温暖的感触,一时间感觉疲累的身体都轻松了许多。

“生命,还真是美好呢。”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,随后联想到自己身体的状况,北阴有些怅然若失,又有些羡慕。

“嗯,休息会儿再进村子吧。”北陌笑着摸了摸北阴的小脑袋,随即打理了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,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,又帮阿阴整理了下仪表,形容干净些,给别人的印象总归更好些,毕竟接下来他们可能得在这儿多叨扰几天,给村民一个好印象还是有必要的。

略做休整,兄弟二人继续出发,大概一个时辰后,北陌领着北阴停在了村口,至于为什么停住了,因为结界,在冬季,祛邪者为了保护村民免受妖邪惊扰,会布置结界,笼罩住村落。而就算是路过想要借宿的行人也会仔细盘查有没有被妖邪附形,而祛邪者也不例外,执行任务的祛邪者如果需要寻求当地驻守的祛邪者帮助的话,也是需要打声招呼的。至于打招呼的方式便是,用灵力以固定的频率冲击结界,向其源头传递信息,这是祛邪者的通用密语。

然而尴尬的是,北陌目前灵力亏空,根本没有办法使用密语,所以他们兄弟二人只能作为普通的过路人的角色入村。也就是说只能等在村口,等待专人的盘查。

“阿阴,等等吧,我们的出现应该已经引起了祛邪者的注意了,毕竟大部分祛邪者的感知能力还是不错的。等人领我们进去就行。”北陌叹了口气,为了缓解尴尬,不禁说道。

“嗯。”北阴显然也意识到了当前的窘境,乖乖的应了声,也就不再说话了。

天色有些昏暗了,气候也开始变冷了

过了不久,终于有三两个人影打着提灯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,伴随着零散的脚步声和谈话声,让北陌有些低迷的精神一震,可算是来人了。

待人群离二人不远的时候,北陌在微弱的灯光下看清了来人的样貌,领头的男人身形魁梧,腰上挂着个酒葫芦,背上挂着打猎时的弓箭,目光锐利,长相有些凶悍,额头上有着三道伤痕,颇有些草莽英雄气。身后俩年轻的小子,举着提灯,亦步亦趋地跟着他,似乎对北阴兄弟二人颇有些忌惮,脸上挂着些许害怕的神情。

“你们是过路人?打哪儿来的,来我们村庄何事?置办物件儿还是借宿?”大汉一只手放在了背后的弓上,眼神紧紧盯着兄弟二人,神情颇有些戒备。

“我们兄弟二人是过客,从‘忘忧谷’来的,往‘阙都’去。途径雪庄,想要借宿一宿。”北陌也并没有自曝身份,自己现在一点灵力没有,以祛邪者自居的话,有些站不住脚,而且也不能因为对方是人类就放松警惕。自己是祛邪者也是人,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,尤其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谈不上多好,像眼前这种壮汉,要是心怀歹意,他还真不一定莽得过。所以话里半真半假,把自己描述成了过客。

“‘忘忧谷’那么偏僻的地方也会有人居住么?你可莫要诓我。”虽然虞小姐说了,这两人身上没有妖气,不必过多盘问,有失礼数,不过,还是谨慎些好,毕竟这年头妖邪的伪装越来越高明了,让他很难放心。

“自然是没人居住的,我和弟弟是‘阙都’的原住民,去‘忘忧谷’只是为了一些珍稀药材。这不,快要过年了么,就急着赶回去,你也知道,在外找个落脚点不容易,还请让我们留宿几天,置办些物资。”北陌面色如常的回道,他也确实没说错,他们确实是“阙都”原住民,而葛老也确实让他带些草药回去,回去也确实是为了过年(祛邪者的祖祭和普通人家的年节时间上是差不多的)。

“这样么。。。”大汉看着北陌从包裹里翻出的几味药材,眯了眯眼睛,虽仍有疑虑,但也有些相信了,虞小姐说过,妖邪一般是不会有想法去研究草药这种对它们来说的无用之物的,有些灵药因富含灵气,甚至对它们由浊气组成的身躯来说是剧毒。所以也有很多祛邪者擅长借助灵药祛邪。

他还待再问,

一道清冷的女声忽远忽近地传来

“高家汉子,别问了,再问下去,天就黑了,不太安全,那些妖邪安稳不了多长时间的,不久后估计就会再次躁动起来了。让他们进来吧,你要还有疑虑,就在我隔壁给他们安排个住处儿。”

“我明白了,虞小姐。”高姓大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欠了欠身,颇为信服的样子。随即对北家兄弟二人道:“失礼了,刚才多有得罪,两位跟我来吧。”

没想到外表这么五大三粗,竟然出乎意料的很懂礼数,北陌有些诧异,同时也对刚刚的那道传音的主人很感兴趣,灵力雄浑,很强的祛邪者。可据他所知,“阙都”有名的女性祛邪者并没有多少,而外派的就更少了,也不是说女性祛邪者实力不济的意思,而是女性祛邪者大都从事祭祀,祈福的重要工作,真正从事祛邪的其实很少。虞小姐,虞姓么,在“阙都”里有这个姓氏么?算了,不想那么多了,既然是祛邪者,想必也不会对他们这样的“普通人”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。

北陌握住阿阴有些冰凉的小手,跟上了引路的大汉。

“这位是你弟弟么,一副好面相,可惜了。”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,大汉主动搭上话茬,跟北陌唠了起来。

“习惯了,也没啥,人总是要活的嘛。”北阴笑着道。可惜了,北阴当然知道他说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,自己的眼睛嘛,不过人家没有贬低的意思,自己自然也不会太敏感。

听到北阴的话,大汉摸了摸额头的那几道疤痕,眼神暗淡了一会儿,随即爽快的笑道,“说的不错,日子还是得过的。没想到你这么个小娃娃也能懂这大道理。”

笑起来更像土匪了,接下来几天还是保持些距离好了,北陌如是想到。

“自前两天那场大雨后,气候的突变,近几天没见过什么妖邪,这样的太平日子是不常有的。虞小姐说,近期妖邪会安分一段时间,庄里人们可高兴了,今天也在办酒席庆祝呢。所以可能后半夜有些吵闹,二位要休息的不好,还请担待点儿,毕竟都被妖邪压的久了,好不容易有些好日子,放松点也好,这世道,多是意外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,你们这样在外行走的旅人也要多加小心。”说到一半,大汉砸吧砸吧嘴,拿起腰间的葫芦,晃了晃,拔开盖子,猛灌了一大口,脸色红润起来,人也变得健谈起来,但眼神里满是苦涩,日子得过,但不好过啊。身后的两个青年人,似乎想劝大汉少喝点,但被瞪了一眼,也就不再管了。

北陌只是默默听着,没答话,握着北阴的手不由一紧,即使有了祛邪者,人们活的还是那么提心吊胆么,那么他们到底保护了什么?

“不过,”高家汉子话腔一转,眼神透亮了不少,“现在已经好多啦,以前庄里人少的可怜,都被妖邪吃了,可它们不吃光我们,把我们当牲畜养着,人活着都没个动力。自从虞小姐来了之后,妖邪来的少了,来的也都被斩杀了,我们得以修养生息,我们有了希望了,但也有了别的担忧,我们很相信虞小姐,但也更担心哪一天会不会来了什么大妖怪,虞小姐也无法应付的那种。其实大家都知道,前段时间,虞小姐精神一直很紧绷,吃不下睡不着的,她让村里加强警戒,大家都很担心她的身体。直到两天前,那场雨下了,她似乎就安心多了,跟我们说,近期不会有妖邪出没了,可以安心上山打猎,休整一段时间了。虞小姐,真的一心都在为大家着想,待人也很和善,所以大家都对虞小姐很亲近,信服。嗨,我这人酒一喝,就爱发牢骚,两位小兄弟,别介意啊”

“不会,您是个爽快人儿,说话实诚。”前段时间,加强警戒,她察觉到了时年的动静才有那样的表现嘛。直到阿阴的“天藏”结束后,她确信时年已经消失了,所以才让村里人安心的么。看样子,这位虞小姐作为祛邪者,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优秀,更合格,也更坚定了他想结识一番的心思。他能想象到,要是自己临阵脱逃,没有阿阴的“天藏”,眼前的雪庄会是怎样的光景,大概跟清水镇一般无样吧,眼前饮着酒的壮汉,打着提灯的两个青年人,村庄里的老弱妇孺,还有那位虞小姐,都不复存在了吧。那时候没有选择退缩真是太好了。

阿阴感受到北陌由先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变得放松,也不禁松了口气,脸上也洋溢起了笑容,确实,能拯救这么多人,他们的差点牺牲,也算值得。

又过了一段路程,入了庄子,人气更旺了,家家张灯结彩,各家都把各家的珍果佳酿拿了出来,畅饮欢食,好不热闹,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神采。

北阴虽然看不到,却也听到了欢声笑语,曾经不喜吵闹的他此刻竟也分享到了人们些许的幸福。

随着两人被壮汉领入庄子,人们的笑声一滞,有些谨慎的打量着兄弟二人,壮汉见状,大声喊道:“是人,放心吧,我高乾领进来的人还信不过?那虞小姐的话总该信了吧。吃你们的,喝你们的吧,这两位要在这儿留宿几日,都别耍横,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,说我们雪庄怠慢了人家。污了虞小姐的名声。”

话毕,众人哄笑一阵儿,放下心来,继续了他们的狂欢。期间不少人,询问兄弟二人需不需要些吃食,果品什么的,着实热情,北陌想要推辞,可是他俩也确实很长时间没正经吃过饭了,也就厚着脸皮坐着吃了些。

“那个,您是叫高乾吧。”北陌对着身侧的大口啃着兔腿儿的大汉说道。

“嗯,还不知道您二位怎么称呼?”高乾一口咽下嘴里的肉,一手擦了擦嘴边的油腥,问道。

“我是北陌,这是我弟弟北阴。”看着高乾豪爽的吃相,北陌也渐渐放下了矜持,说起来他本来也就不是个矜持的人,几碗酒下肚,两人都称兄道弟了起来,北阴在旁边小口小口啃着野鸡腿儿,不做声,事实上他也插不上嘴。虽然陌哥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饮酒,但在这样难得放松的时候,他也没有劝阻。也罢,陌哥也确实很长时间没有好好放松了,只限今天。

“原来是陌哥儿啊,有啥想问的么?”高乾的心思细腻,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五大三粗,他早就看出来北陌有些疑惑。

“那个,你口中的虞小姐,不在这儿么?”环顾了一圈儿,并未发现有像高乾口中的那位虞小姐,北陌有些疑惑,按照高乾所讲,这样的聚会不会不请那位虞小姐吧。

“啊,是这样,并非我们不愿请,只是虞小姐为人虽和善,但素喜清净,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,而且似乎还不太适应我们这儿的环境,有些水土不服,身体谈不上好。先前你们没来之前,出来小酌了几杯,热了热场子,也就任我们闹腾,她自个儿回去歇着了。”高乾咕咚咕咚又灌了几口酒,如是说道。

“那这位虞小姐是什么时候来到你们雪庄的呢?”北阴有些疑惑,据葛爷爷所说,祛邪者的身体素质和适应能力远超普通人,一般是不会水土不服的,加上“阙都”的有实力的女性祛邪者确实是没有虞姓的,这让北阴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。

“喔,我想想,我们雪庄以前的祛邪者因年纪渐长,加上旧疾复发,被调回‘阙都’了,大概两个月前,刚入冬的时候,虞小姐来到了庄里。”高乾思索道。

“入冬么?”北陌也感到不对劲了,冬季“阙都”一般不会外派祛邪者了,准确来说,很少会有祛邪者愿意冬季出任务,而且一般外派祛邪者的调换,都是在春季进行,就算是冬季进行人员变动,也会有复数的祛邪者随行,保证安全就位,到来年春季,随行的祛邪者再返回“阙都”。这位虞小姐怎么会冬季独自一人来到雪庄呢?只是单纯的艺高人胆大么?还是说另有原因?

“有什么问题么?”高乾挠了挠后脑勺。

“不,没什么。”北陌也不再询问,尽管这位虞小姐疑点重重,但显然并不会是妖邪,这可是冬季,妖邪最没有理性的时节,他并不认为在羊群中,饿狼还能有所节制,而且这位虞小姐显然对村里人抱有善意,看庄里人对她的拥护便清楚了。他拍了拍北阴的手,示意他安心,反正还要再多待几天,这位虞小姐身上的疑点,之后见到了大抵能有所发现的吧,索性也就不再多想,开始和高乾推杯换盏了起来,享受起了难得的休闲时光。

就这样,酒宴持续到后半夜,北阴扶着陌哥来到了给他们安排的住处,话说,还真是没见过陌哥醉酒的样子,平时因为灵力充沛的缘故,陌哥醉的快,醒的更快,所以基本算是没喝醉过,现在灵力亏空,醉了就是真醉了,北阴扶着陌哥躺下,帮陌哥擦了擦脸,也就上了自己的床,躺下发了会儿呆,这些天赶路的疲累也爆发了出来,抵不过困意,也就这样和衣睡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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